8月 12, 2009

李行從頭看,養鴨人家 (1964)


李行在繳出〈蚵女〉這部佳作後,隨即拍了健康寫實風潮真正影響深遠的作品〈養鴨人家〉(兩片同年上映)。它不僅囊括第三屆金馬獎最佳劇情片、男主角、女主角等四個獎項,同年在亞洲影展也拿下最佳編劇及男配角等獎項。去年為李行八十大壽特地舉辦的圓桌論壇中,台獨大老林濁水推崇這部電影,認為是早期台灣的寫照。

本片的開場與〈蚵女〉教科書式的點題異曲同工,直接說明電影的出處,乃援用自藍蔭鼎的同名水彩畫,主旨也是呈現台灣農村的養鴨生活。本片與〈蚵女〉雷同之處,連起用演員都大同小異,除了女主角由甜美更甚王莫愁的唐寶雲擔綱外,飾演父親的葛香亭仍飾演父親,擔任反派重任的歐威仍舊燃燒他迷人的壞壞魅力,其他演員如武家麒、葛小寶也都回收再使用,非常經濟。

如果拿來和〈蚵女〉相比,〈養鴨人家〉顯著的進步表現在故事和攝影都變得豐富了。故事設計上以追索女主角小月的迷離身世作為穿針引線的引導之一,與父女關係、養鴨農業、鄉村生活、家庭紛爭等軸相互推動,雖說其中趕鴨訪鄰的段落略有脫節,但不致妨礙故事的整體感,實則讓電影顯得甚為熱鬧。就攝影來說,本片應該有使用比較好的底片,幾段看似黃昏時分的攝影,高反差的視覺效果極佳,營造的氣氛也很理想。雖說是同年作品,但我感覺李行在這部片的表現,從故事腳本到取鏡,彷彿都有長足的進步。


對觀眾比較容易接收的訊息來說,最明顯的進步應該是表現在電影對表演的要求上。我們看唐寶雲飾演養家姑娘,不只是看她花拳繡腿擺擺樣子而已;她是真的捲起衣袖裙襬,花很多時間泡在水裡,又蹲在地上撿一顆又一顆的鴨蛋,還拿起長木條趕鴨,這些動作都必須要做到自然流暢,才能有說服力。雖然我替貌美如花的唐寶雲感到心疼,但也對她的敬業讚賞不已。(附帶一提,她扮起古裝演婉君實在不怎麼美,演起小月可愛多了)

回過頭來看這部片和健康寫實風潮的關係,其實對我最有幫助的,應該還是再一次提醒我,寫實終究乃是一種美學風格,而不是它比其他劇情片更接近所謂的真實。寫實主義乃至於紀錄片與社會真實之間的曖昧關係,總是很容易變成觀眾甚至是電影創作者的迷思。我們看片中幾段很有政風宣導意味的畫面,例如養鴨人沿河築居,農村裡收割晒榖,會覺得他們表現得好真實好貼近我們熟悉的農村生活。但同時我們也非常清楚地知道這不是我們真實經驗過的農村生活,比如說大家都講標準國語、大家都笑得很開心(農家樂??),甚至三合院從裏到外乾淨得像樣品屋等等,總會在許多看似真實的地方感覺到有點不對勁。

那麼寫的是什麼實,影像上的真實,究竟是創造出來的一種風格,還是忠實反映了我們現實生活中的經驗?如果說它就是真實那顯然是太天真了;如果說它不是我們所經歷的真實,它卻又不是「假」。寫實相較於其他風格比如說表現美學,其價值如果不是它忠實地呈現我們這個世界的真實,那是什麼決定了寫實美學的價值?

這問題…好像拉太遠了…

PS: 粟子的這篇部落格文章講養鴨人家和唐寶雲,算是不錯的背景介紹,還有一張唐寶雲超美麗的照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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