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月 20, 2011

看片小記: 血染天堂路 (Valhalla Rising, 2009)

獨眼的男人沒有名字,沒有歷史,也不會說話;他只有冷峻如冰河刻蝕後在地表留下堅硬線條的表情,和同樣令人不敢輕易挑戰的搏鬥殘殺能力。他還有某種超能力,會在夢中或恍惚之間看見異象。男人是維京人的奴隸,用來作人肉生死戰的工具。直到有一天他靠自己逃離維京人的控制,在原來看守他的小男孩緊緊跟隨下,遇上一群改信基督教的維京戰士。維京戰士邀請他一同加入前往聖城耶路撒冷的旅程,而男孩給了他一個名字:獨眼。

血染天堂路》的故事背景設定在中世紀的北歐,卻其實是高度抽離、電影美學高度風格化、並且在敘事上帶有強烈象徵主義色彩的作品。全片對話極少,電影從開場一直要到超過五分鐘以後才有第一句對白;主角獨眼不知究竟是噤語或無法說話,也因此,除了他極端的暴力殘忍,我們難以進入這個角色的心理狀態。許多畫面以接近定格的方式,特寫人物幾無表情的臉;同樣多的還有獨眼不知是夢境或看見異象的超現實畫面,晦澀、壓抑、強烈對比的用色讓人感到有種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。視覺上如此特異,故事情境也同樣抽象且形式化,所有日常生活與社會文化的細節,彷彿被當作與故事無關似地,從電影中抽走,終於成就創作者高度的自我中心。

於是從片中能清楚辨認本片的主題,在於奴隸起而對主人的反抗,同時對位到人與神、北歐信仰與羅馬基督教的戰爭。原文片名中的Valhalla,意旨北歐神話中的天堂,英勇戰士戰亡後神靈安居的聖殿。本片後來所虛構的情節中,迷途的基督徒戰士未能抵達耶路撒冷,卻在北美洲上岸,一一發狂、互相殘殺;而獨眼所見的異象一一印證,最後為了保護男孩,在原住民的包圍下繳械受死。獨眼的犧牲是維京戰士的壯烈成仁嗎?他因此能進到英勇戰士們的天堂Valhalla嗎?或許藉由Valhalla天堂在戰死的獨眼跟前到臨,來比喻北歐原生神話對於基督宗教入侵的抗爭,是丹麥導演Nicolas Winding Refn的雄心壯志。透過無法出聲、因此只能以沾滿鮮血的雙手來為自己殺出一條生存的血路的獨眼,Refn或許想要召喚斯堪地那維亞古老文明中的英靈,尋找一段已然極端遙遠而模糊的歷史。或許也因此,本片比較像是一個宣言,多過於它是一個故事。熟悉神話學與象徵主義的觀眾,想必會對本片頗有心得。

最後要特別鼓勵放映本片的新光數位影城

新光數位影城重新裝潢、並在今年年初以金馬奇幻影展高調復出後,有一套不尋常的放片策略。它不採傳統的單廳一次放映一片、每日重覆放映、直到下檔為止的方式,而是選擇一次上映多部不同電影、每日各放映一場到兩場、輪番上陣。這種放映策略或許讓一般觀眾非常困擾,每天必須查上映場次才能確保在對的時間看到自己想看的片,真的很不方便。但大體來說我認為這種放映策略對愛看片的朋友是一大福音。就新光影城選映的電影來說,多為界於商業片與藝術電影中間的模糊地帶、偏向小眾電影市場的作品,以這種散打的方式選片放片,能分散戲院的放映成本,又能一次進許多電影嘉惠影迷。加上新光影城深居西門町的獅子林當中,一般觀眾或許懶得按圖索驥,不畏艱難的影迷們自會尋上門來。因為新光影城的策略,我們可以在它其實非常大的放映廳中,看到有心片商引進的實驗性強、或是乏人問津的小眾電影,而不必忍受真善美百年不換的垃圾級影音水準、國賓長春的電話亭尺寸放映廳、或是家裡無論如何難與戲院比擬的設備。這種設法創造片商、戲院、觀眾三贏的用心良苦,真的值得愛看電影的朋友用力支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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