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片小記: 中國 (Chung Kuo - Cina, 1972)

數年前辭世的安東尼奧尼，在1972年受到周恩來的邀請，到中國待了近一個月，走訪包括北京、上海、南京等五座城鎮，拍攝有關新中國的紀錄片。彼時中國正進行滔天巨浪般的文化大革命，安東尼奧尼在電影之初的旁白中自道，他想要拍攝中國人民，一幅又一幅活生生的人物圖像。總長度三個半小時的紀錄片，不論是天安門前、北京的市場中、林縣的市街上、蘇州的食坊裡，鏡頭確實儘可能地捕捉各種臉孔與市井小民的生活百態。安東尼奧尼或許帶著對共產黨中國的某種期待、也或許帶著些對神祕東方的好奇，以平實的凝視尋找中國形象的各種樣貌。

眾所周知，此片一推出便受盡中國官方的批評，百般阻撓放映與流傳；雖然本片與安東尼奧尼在八零年代得到平反，並且由中國官方致歉，卻一直要到2004年，電影才終於在中國公開放映。我對安東尼奧尼的電影美學並不了解，但單以本片影像來說，已具極其珍貴的史料價值。它不但為我們保留文化大革命的中國之下，市井小民的非常不文化大革命的日常生活；它更以一個相對單純的觀察者距離、有時甚至是偷拍的方式，生動地捕捉到許多現在或許已經完全不存在的常民生活的時代顯影。我並不知道中國方面，有多少關於文化大革命時期的影像紀錄保留下來；即使是有，我相信這部片的影像絕對還是有它的歷史意義。紀錄片對於真實的追求，在今天或許已是過時的想法，但本片帶著七零年代的電影理念和語彙，可能也因此在它的質樸影像中，保留住最不經修飾的某種「真實」。

當然，這不是說片中的安東尼奧尼是完全不帶偏見的。在某個人聲沸騰的麵店中，當鏡頭帶到師傅不斷下麵撈麵的廚房時，安東尼奧尼(或許是打趣地)說，中國人自稱很多東西是他們發明，或許真的如此，但就寬麵條來說我無法苟同。難道在北京的時候沒人帶他去吃餡餅燒餅嗎？



*關於本片的拍攝緣由以及引發的爭議等緣由，可參考維基百科的介紹。